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22章 劫難

關燈
第22章 劫難

天域收購朗梵召開的記者招待會提前了整一個月。

一大早, 專業造型師帶著團隊來到司家莊園,雖然司瑜向來是十分不屑沾染脂粉來修飾自己的容貌,但在助手的勸說下還是同意了, 誰知道現場的燈光效果會不會造成很死亡的上鏡效果。

他雖然沒有包袱,但也沒有醜化自己的癖好。

司瑜強忍著香精味, 眉頭皺得能夾死幾只蒼蠅了。

“你真的會化妝嗎?這化的是什麽東西?你是要把我化成女人嗎?”

他指著化妝鏡刻薄地質問化妝師,戚聞端來咖啡放在司瑜手邊,短暫地解放了一下在原地窘迫的化妝老師。

“我真懷疑他進化的時候手跟腳裝反了。”化妝師走後,司瑜邊喝咖啡邊發洩著自己的不滿。

戚聞耐心地傾聽他的抱怨, 看著化妝鏡裏飽滿殷紅的唇, 心想這個妝其實很適合司瑜。

妝感重了點, 但是太淡的色彩壓不住司瑜這張濃郁明艷的臉。

這個妝容並不女氣,只會讓人乍一眼看上去覺得說, 噢, 這是一個漂亮男人。

司瑜還在繼續, 戚聞接替幫他打理長發,客觀評價地說:“司先生這樣很好看,上鏡是這樣的, 畢竟鏡頭會吃妝。”

司瑜停下抱怨, 神情凝重地盯了會兒鏡子。

戚聞這個悶葫蘆平時從不說甜言蜜語的漂亮話, 審美又比較可靠,難道說其實真的並沒有他認為的那麽差勁?

“真的?”

“是的,非常好看。”戚聞又重覆了一遍。

司瑜嫌棄的表情慢慢淡化:“隨便吧,讓他來快點給我弄完,該出發了。”

戚聞露出一個淺笑:“好的, 司先生。”

不知道是不是司瑜的錯覺,總覺得今天的戚聞有點兒不一樣。

原本以為他會黑一天的臉, 沒想到不僅沒鬧脾氣,還能陪他一塊兒做造型,那些準備好訓斥戚聞的話又被他吞回了肚子裏。

以往戚聞雖然也是對自己言聽計從,無微不至地侍候,但好像一直都是緊繃的,像一根弦一樣,隨時隨地蓄勢待發,稍稍壓下去就會回彈,而不會像現在這樣松弛。

“今天你怎麽安排?”

司瑜去參加記者會和收購儀式,基本上要到晚上才會回來。至於戚聞,光是讓他隔著電視看直播就夠他難受一壺的了,實在沒有必要把他帶到現場。

戚聞規規矩矩地回答:“一會兒去學校,馬上要放假了,教授讓我去幫忙整理資料。”

司瑜拍了拍他的臉,還算滿意:“忙點好,省得你想東想西。”

毫無預兆地,戚聞抓住了他貼著臉頰邊的手,在掌心中央吻了一下。

“我會盡快回來的。”

手心還有濡濕的感覺,司瑜楞了一下,說:“好。”

司家莊園一前一後駛出兩輛車,在一個岔路口分道揚鑣。

原本司瑜和戚聞是一個方向的。

記者會將於九點整在泊藍召開。從莊園到泊藍需要穿過A市城區主幹道,出發前戚聞突然過來交代司機怕遇上早高峰誤了時間,走另一條路橫插一座跨海大橋或許快些。

司機請示司瑜,司瑜對這些向來不太上心,而戚聞總是格外周到,所以司瑜讓司機就按戚聞說的辦。

A市跨海大橋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,海鷗時常在這裏低空盤旋,陣陣海風吹過格外的清爽。

不過今天似乎要下雨,天空中積聚了幾團烏雲,過橋的車輛稀稀落落,海面上有幾只低飛的海鷗在哀嚎。

上橋的那一刻,司瑜的眉心突然狠跳了一下。

寒氣自腳底升起,黑色西裝褲管裏露出的兩截清瘦腳踝止不住地發彈,一股強烈的不安沒由來地襲上心頭。

但他從來不相信什麽所謂的征兆,並將此歸結為天氣轉涼的體感預告。

司瑜煩躁地扣動搭在膝蓋上的手指,然而細密的鼓點並不能消除他心中的躁郁,他急需做些什麽讓自己安定下來。

手機撥號給了快捷聯系人的首位,“嘟嘟嘟——”

幾聲忙音後,提示音傳來無人接聽的訊號。

司瑜的臉色立刻垮下來,變得鐵青。

助手在一旁也跟著看得心慌,打圓場說:“阿聞少爺應該是在開車。”

“嗯。”司瑜沈沈應了聲,表情沒有絲毫好轉。

兩岸的風光被甩在後頭,司瑜無心觀賞,跨海大橋的盡頭來到眼前。突然,在下橋之際,助手的工作平板響了一聲消息提醒。

短促尖細的提示音在靜音的車廂裏格外刺耳。

變故陡生,司瑜的助手收到了一封郵件,點開一看他當即瞳孔驟縮,差點從座位上彈出車頂。

“司先生不好了!”助手把平板遞給司瑜,語無倫次地說,“阿聞少爺被綁架了!”

司瑜頓了一下,然後一把從他手中奪過工作平板,郵件內容只有一張光線昏暗的照片——

戚聞被人反手綁在一把銹跡斑斑的鐵藝椅子上,而他旁邊的桌子上放置著一瓶溶液,從照片裏依稀可以辨別包裝的標簽上寫的是工業硫酸。

司瑜攥著平板的手指逐漸變得慘白失去血色,下一秒,屏幕從旁邊呈蜘蛛網狀裂開。

助手表情凝重:“司先生,現在怎麽辦?要報警嗎?”

司瑜發出一聲冷笑:“綁了人不可能什麽都不要,等著吧。”

司瑜猜的果然沒錯,五分鐘後,平板上彈出一個網絡視訊通話請求,司瑜接通,屏幕裏出現了朱梵那張極端扭曲得有些癲狂的臉。

“司先生,好久不見。”

司瑜瞥了她一眼,沒什麽表情變化地說:“猜到了,要什麽直說吧。”

朱梵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司瑜的蔑視,她猙獰著笑了兩下,比哭還難看,緊接著將鏡頭對準了戚聞。

戚聞低垂著視線,臉上被灰灰的泥汙覆蓋,想必朱梵的人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把戚聞搞定。

“司先生。”

戚聞說話的氣音有點重,聽上去像是胸腔受到過重擊。

“司瑜,我要你等一下直接去會場,直播的時候對著鏡頭向所有人宣布放棄收購朗梵!”朱梵吼出聲,而後又神經質地冷靜下來,拿起一旁的玻璃瓶指著戚聞,惡聲說,“如果在九點半前我沒有在直播裏聽到我想聽的,那我就會用這瓶硫酸讓他和我的人生一起腐爛。”

車窗緊閉,車廂裏一點聲音都沒有,在朱梵看來,司瑜連眼睛都沒眨一下。

隔著攝像頭,誰都沒有再說話,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,只有汽車在疾速地向泊藍會場行進。

最後還是朱梵先沈不住氣了。

她將聲音壓低,使自己聽上去更兇狠,語氣卻不由自主露怯:“司先生,您聽懂了嗎?”

像是不受大腦控制,每一個看到司瑜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用上敬語,否則會覺得連和他對峙的資格都沒有。

又過去了許久,司瑜終於在對面的註視下開口了。

語氣甚至帶著一絲淡淡的不耐煩:“說完了嗎?”

朱梵皺起眉頭,氣焰在不知不覺中弱了許多。

“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為了一個戚聞改變自己的決定呢?”司瑜挑起嘴角,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,仿佛在看一個笑話,“小朋友,別太天真了,這可不是你們的過家家游戲。”

說罷便將視訊直接掛斷了。

“餵?餵餵?!”

朱梵氣得把手機在地上摔了個稀巴爛,戚聞是她手上唯一的籌碼,如果司瑜不在乎,那她就什麽都沒了,各種意義上的。

司瑜還是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,從未真正地把誰放進過眼裏。

朱梵的手忍不住顫抖,她看向椅子上被綁的人質,希望能從他那裏獲取一絲心理安慰:“你說司瑜會來嗎?”

戚聞重重地咳了兩聲,發聲異常困難:“我早就告訴過你,可能性無限趨近於零。”

朱梵忽然崩潰地哭了:“為什麽?為什麽今天來的是你?!”

戚聞將嘴裏鐵銹味的血沫咽了下去,眼神堅定得像真主阿拉的信徒,讓人望而生畏。

“沒人能動他,你也不行。”

朱梵怔怔地看著他,然後閉上雙眼,試圖隱藏起絕望,半晌後,她再次睜開眼睛問:“他到底是你什麽人?”

這通電話掛斷前,戚聞還思考過這個問題,也糾結過,可是現在司瑜親口給出了這個答案,讓他豁然開朗。

“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長輩而已。”戚聞輕描淡寫地說,很多東西頓時跟著這句話消散了。

掛斷電話,司瑜把平板扔給了助手,將他在一個路口放下。

“報警,查他們的通訊定位,去救人。”司瑜言簡意賅。

助手急了:“司先生,那您呢?”

“我?”司瑜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西裝駁領,理所當然地說,“當然是去會場了,怎麽能讓她如願呢。你知道的,我平生最討厭被人威脅。”

說罷,司瑜吩咐司機繼續開車,八點五十分,司瑜抵達會場,專人將他引導至了臺上的位置上,集團副手們都伴在他左右,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氣洋洋的笑容,也有相識的合作夥伴過來捧場,場面相當熱鬧。

“司先生,這次的記者會一結束,朗梵就正式屬於天域了,恭喜司先生哈哈。”

司瑜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,在最中間的位置落座,那人尷尬地摸了摸大背頭,不知道馬屁哪裏拍得不對,緊緊地閉上了嘴巴。

司瑜一落座,全場鴉雀無聲。

包括臺下記者在內的所有人都察覺到氛圍不對,正斟酌著準備刪改一會兒要提問的問題,生怕一個不小心惹了臺上人不高興,這對他們的職業生涯來說都是相當危險的。

這次記者會的主持人臨到開始前還在對串詞講稿進行修改,尤其怕拖沓累贅,肉眼可見的緊張,他聽說上一任主持人就是因為太羅嗦讓司先生非常不滿意,以至於丟掉了飯碗,不得不轉行。

時針指向羅馬數字九,一切準備就緒,主持人說出自己準備得相當精煉的開場白。

他邊說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坐在臺中央的司瑜,見對方只是坐在那兒,看上去稍微有些心不在焉,並且頻繁地留意手機,以至於主持人懷疑是不是這一部分太無聊了,應該直接跳過才對。

好在司瑜並沒有不高興的兆頭,他這才放開了主持。

前面有一些傳統的流程,走完下來差不多需要半個小時。

司瑜第十三次按開手機看時間時,已經九點二十五分了,而手機上仍沒有任何消息提示。

他調整了一下坐姿,稍稍坐直了些。

有關一點司瑜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主持人的眼睛,主持人以為司瑜等得不耐煩了,便將後面的串詞壓縮,幾句結束後便將話筒交給司瑜。

他只需要宣布一句“天域正式收購朗梵”,剩下的就會由各路媒體鋪天蓋地地宣傳造勢,直播會轉到各個平臺,全國人民都會在第一時間得知這個喜訊,今天下午股市收盤之前,天域的股價預計直線增長兩個點,而朗梵將會永遠地從企業名錄上除名。

至於戚聞。

一個他半路撿來的小東西,絕無可能成為他的絆腳石。

這樣想著,司瑜從席位上站起了身,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司瑜身上,或欣喜,或激動。

九點二十九分,這歷史性的一刻。

司瑜的手機仍然沒有動靜。

就在眾人以為司瑜會回顧一下朗梵的過去,展望一下天域的未來時,他拿著話筒,幾步上前走到了離主機位鏡頭最近的位置,凝固了一上午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。

司瑜憤懣地望著鏡頭,語氣聽上去恨得牙癢癢。

“我宣布——

天域就此放棄收購朗梵戰略。”

話音剛落,全場嘩然。

說完,司瑜將話筒隨手扔在地上,不顧身後狂閃的閃光燈和記者的追問,大步離開了會場。

助手已經候在會場門外,看見司瑜出來,非常急切地跟他匯報情況:“司先生,人找到了!在城西的廢棄化工廠裏,警方已經在過去的路上了!”

司瑜脫下西裝扔進車裏,滿臉寫著風雨欲來,眸光陰沈道:“戚聞最好沒事,否則我一定讓朱梵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。”

助手打了個激靈,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麽恐怖的司先生。

司先生以前脾氣是不太好,但他從未感受過如此濃烈的殺氣。

沒錯——是真的想要抹殺一個人存在的濃郁氣息。

汽車如離弦之間開得飛快,半小時的路程,司瑜只花了十幾分鐘便趕到了現場。

“你們是什麽人?”警戒線外輔警將人攔了下來。

助手剛想解釋,司瑜已經快步上前道:“我是戚聞的家屬。”

警察打量了一下他的穿著,一身高定西裝,氣質又很華貴:“你是他叔叔?”

司瑜撇了下嘴角,陰著臉應付:“算是吧。”

警察只允許司瑜獨自進去,得到許可,司瑜把助手拋到一邊,健步如飛地朝裏奔去。

然而臨到廠房門口,司瑜站在原地走不動了。

戚聞剛剛才被被警察救下,從椅子上解放下來。他還在跟警察交流著什麽,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恐慌,只是如同匯報工作般跟他們解釋現場的情況,而一旁的朱梵兩眼空洞得像一個洋娃娃。

跟警察交代完,戚聞準備轉身出來,視線猝不及防和司瑜的交匯到一點。

他楞了很久,不知所措,難以置信,受寵若驚,什麽情緒都摻了一點兒,以至於大腦一片空白,不知作何反應,只是在司瑜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,身體條件反射地要朝他走過去。

即便兩條腿因為時間過長的拘束姿勢血液不流通,只能一瘸一拐地走向司瑜,但前進的方向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。

戚聞的速度實在很慢,司瑜沒那個耐性等他慢慢挪過來,高擡貴腳,長腿邁了幾步便抵達了戚聞面前。

“司先生。”戚聞嗓音澀澀地叫他,沒有別的話多說了。

然而司瑜前一秒還算淡定,後一秒立刻變了臉色,突然伸手捧住了戚聞的臉,定定地看著他,表情陰沈得可怖。

朱梵拍攝照片和視頻通話時光線太暗,只能從神形和面部輪廓依稀辨認椅子上被綁著的是戚聞。

現在打破了視頻的阻隔和昏暗光線的掩護,司瑜才發現他臉上布滿了形狀各異的傷口,有擦傷,有淤青,被骯臟的泥汙遮蓋著,觸目驚心。

司瑜的手細微地發著抖,眼神過分陰郁,明顯有一絲不對勁閃過。

沒等戚聞反應過來,說時遲那時快,司瑜沒有任何猶豫遲疑,快步走進倉庫的一處角落,像是非常了解那裏有什麽一樣,從墻上的隱藏暗格裏拿出了滅火器,高高舉起就要向朱梵砸去!

“快讓開!”

戚聞用盡所有力氣高喊出聲,關鍵時刻拔起兩條暫時殘廢的腿,朝司瑜生撲了過去。

司瑜被他應聲撲倒在地,滅火器滾落到了一旁,朱梵躲在拘捕她的警察身後放聲尖叫。

場面一度混亂。

司瑜被戚聞死死抱住,宛如被一個人形鎖扣住,軀幹無法動彈,只能拼命的揮動四肢,他困獸一般嘶吼著,咒罵著。

“我都沒傷過他,你敢傷他?!”

“你憑什麽傷他!你該死!真該死!去死!”

戚聞的身體無比僵硬。

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司瑜,完全失控,無法溝通,他只能抱住他,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背安撫他。

“我沒事,我沒事。沒事了。”

司瑜的助手終於和人解釋清楚,趕了過來,正好和警察溝通後續,戚聞則帶著司瑜先回了家。

司瑜的情緒在回家的路上稍稍安定下來,只是戚聞跟他說話他也不答,像是將自我封閉起來了一樣。

戚聞沈默寡言慣了,和司瑜獨處的時候,往常是只有司瑜跟戚聞說話了,戚聞才會回答,現在他們位置調換,戚聞卻不知道說些什麽,索性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牽著司瑜的手。

放在以前,戚聞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和司瑜十指相扣地牽手,更不會料到是司瑜先抓緊了他,不肯放開。

回到莊園,戚聞替司瑜放好熱水,幫他洗幹凈,打理好今天風塵裏來去的長發,最後換好睡衣將司瑜抱回了床上。

“司先生晚安。”

戚聞的目光在司瑜臉上游走,司瑜只是眨了眨眼睛。

戚聞回到自己房間,盥洗幹凈後躺上床關燈準備睡覺。

沒想到關了燈沒一會兒,他的房門被人從外拉開,一個人影從門口閃了進來。

司瑜一言不發地掀開戚聞的被子鉆了進去,在戚聞懷裏找了塊地方躺下。

戚聞整個身體僵住,比被人綁十天半個月還要副作用劇烈,司瑜的氣味裹住了他。

閉環的安全感遲遲沒有降落,司瑜居然睜開眼睛,不滿地將戚聞露在外面的一只手臂拉到自己腰上。

他猝不及防開口:“抱我。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